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抹绿

狐狡蛮缠（原名：困狐）
作者：夜半离
　　楔子 故事开始
　　某个不知名的年代，春季，夜，无风。
　　为什么是不知名的年代，唐宋明清，人物妖娆的南北朝难道不行？为什么不是秋天，偏偏要是春天？为什么是夜晚，不选大白天？为什么是无风，要是狂风大作，雷声隆隆好不好？
　　拜托，这是剧情需要，好不好。
　　那一天，杀孽染红了大地，翻滚汹涌，如同一团火，席卷了早已不问世事的左氏村落，他们遭遇了难以预料的灾祸，一夕间，人们还来不及目睹这古老氏族的神秘风光，它已悄悄地在太阳升起前从历史上消失了。
　　左氏，传说中天生就是惯用左手的人，他们与用右手的人相比，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，只是碍于世人怪异的眼光，才纷纷集合到了一起，久而久之，离群索居的他们便几乎与世间隔离了起来，成了不为外界所熟悉的一个独立群体。
　　尔后就有传闻笑谈，用左手的人天生就是妖孽。
　　而笑谈毕竟是笑谈，没有任何杀伤力。可若是权利最巅峰的人金口一开，那效果便不同凡响，当今圣上只一句，他说，“异类不除，朕寝食难安哪。”
　　众将士闻言，争先恐后地捧起老皇帝的臭脚，连声称英明，纷纷英勇地请命去攻打那与世无争的小村落。他们聪明，他们懂得不问原因，想尽办法博得皇帝的欢心；他们聪明，知道要买通左村的内应；他们聪明，早早晓得那村里有着巨大的财富。
　　可是，这群看起来精明的傻子一定猜不到，皇帝老儿这话的来源，不过是来自他身边宠幸小太监吹的枕边风。
　　所有的一切，不过是命运的愚弄罢了，千万不要觉得自己很聪明，因为下一刻，就会有报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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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批官兵和江湖人士齐集冲进了左村，毫无预兆的灭顶之灾让村民们惊慌逃窜着，最终在利刃与马蹄之下魂飞魄散，“正义之士”践踏这方土地，他们挥舞兵器，就跟砍萝卜、青菜那样杀干净村里的活口。

　　原本美丽的古老村落一夜间残骸遍地，腥风习习。

　　正当他们还在因为这简单的胜利而狂笑庆祝的时候，一声尖啸刺破云霄，像是某种神迹昭告天下，天地忽然进入无边的寒冷，白色的雪花纷纷落下，掉在未干的血上，温柔地覆盖死者，一片、一片、旋转落下。

　　在场所有人都失了神，丢下兵器蜷缩起了身体，他们冷的不是身，而是心。

　　他们感觉到有一种恶意的眼光正在注视他们，一眨不眨。

　　动物在强大的力量下总会畏惧，让世人畏惧成这般田地的，定然是神仙、定然是妖力了。

　　他们终于知道，这天，打破了左族对外的结界的那一刻，同时也将九尾狐的封印揭开了。
　　九尾狐，他是最魔魅的妖，相传，只凭一双眼，就能把人鬼神魔、世间万物的魂魄勾走，他冷酷、残暴、却是美得叫人无法睁眼，美得叫人无法以浅薄的言辞来形容。
　　那一声划破天际后，春去秋来，却还是未曾见进了左村的人再回来，很久以后，人们茶余饭后又多了话题，他们都在说，“那些人一定是死了，而九尾，他回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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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第一章 女主出场

　　大漠阳光，干燥的晴。
　　黄沙尘土叫嚣着翻飞，这里的风，如同钝了的刀刃，划过人的肌肤，不会流血，却是很疼。
　　一抹娇艳的红出现在人烟罕至的荒漠之中，风夹杂着漫天的黄沙，迫不及待地逼近，划在左小蛮细嫩的肌肤上，而她似乎对这样的环境，这样的生活已然习以为常，只是用袖口抹了抹脸颊，蹭去扰人的沙粒，动作显得随意而又粗鲁，漂亮的小脸上满是笑容，仿若天塌了，她也依旧会笑着面对。
　　随即，她朝不远处瞥了一眼，不停擦拭的手稍稍停顿，兀自低语，“又有人死了呢。哎……”叹息声很长，表情却是司空见惯的淡漠。
　　在洪荒世界里，死人是平常的事情，就如同天要下雨，人要吃饭那么稀松平常。走在这样的地方，人随时可能遇到沙崩，或者是失去赖以活命的水源，亦或者遭到同类的残杀。
　　有人活着，就必然有人死。有强者掠夺，就必然有弱者被蚕食。左小蛮还听说过，这片像是永远没有尽头的沙漠里，有妖怪出没，是**的妖怪，不过她不信，若是真有，怎么她没见过。
　　左小蛮难得有了多事的心思，走近了些，蹲下身，检视这个已然死尽了的男人，他的死相好奇怪，胸口上大大咧咧敞开个大洞，心脏不见踪影，似乎是被人剜出来的，伤口却是参差不齐，与黄沙一同凝固成块，褐色的，那是枯竭的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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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男人的脚边还伏了个小个子的女孩，从身材上来看，应是同左小蛮差不多年纪，她看见女孩的面容时，稍稍愣了愣，这张脸，和自己太像了，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，可惜，她是死的，她不会告诉左小蛮，她是谁。
　　左小蛮只是微微错愕了一下，眼波一转，旋身办起正事，她先是翻了翻男人的衣衫，接着走到后边，再次翻过那具僵硬的小躯体，倏然，左小蛮眼睛一亮，伸出手去，目标很明确，一下子就从死人的腰间掏出一块漂亮的玉坠子。
　　她将红色的细绳捏在指间，摊在掌心，印着阳光，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这枚精致的玉器，从这通透的色泽和雕琢工艺上乘的外观上来看，左小蛮知道，这回她是捞到了大便宜。
　　想毕，她悠悠地笑了，笑涡浅浅的，露出两颗小虎牙，叫任何人看了都觉得可爱，恨不得搂在怀里疼一番，可左小蛮那唇微微勾起时，笑意不达眼底，那种愉悦而冰冷的笑靥，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。
　　左小蛮是个商人，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早早起来后，徒步走到十几里外的边缘古城去贩卖驼铃，遇见流浪的旅人和集结的商队她都会以最甜美的声音、最真诚地笑靥主动向他们推销自己的驼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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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似乎极满意今天意外的收获，这可比平常卖驼铃赚到的钱来得多，来得容易。要不是如此，她哪里会有那个悲天悯人的心肠，哪里会浪费奔去集市占地儿的时间。
　　因为她是商人，所以她要骗人。因为她要骗人，所以先要学会防人。
　　背篓里叮当作响的驼铃在提醒它的主人，该走了，左小蛮又叹息，也不知道在叹什么，或许她觉得这样也算是一种哀悼的方式，毕竟她拿了人家东西，做些什么也是理所当然。
　　临行前，左小蛮在自己的怀里摸索出一把精巧的刀子，宝石闪着妖异的光芒，她拿它割下男人与小女孩脑后一束头发，扎绑至那男人遗留的剑身之上，攀到了前方高耸凸起的土坡，悬挂了起来，两簇发，顺着大漠的风势飞翔。
　　她微笑，朝着那个方向扬手，犹如最纯净的天使，“去吧……”仅一句话，权作送别。
　　但凡来过荒漠的人都该知道，沙漠里有一项不成文的规矩，当你在沙漠里遇见已经死掉的人时，应为死者剪下的一束发，放在不被风沙吞噬的地方，算是为这些客死异乡的可怜人所立下的无名冢，有一天，他们会迎着风的去处，到达下一世的轮回。
　　左小蛮从高处跳了下来，稳稳地站定，掸干净手掌，然后整了整皱巴巴的衣衫，才出来没多久就惹了一身土，哑叔叔若见了她这邋遢的模样，定然又会是一顿好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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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瑟缩了下，反射性摸了摸左手还未痊愈的伤痕，好像还在隐隐作痛。
　　每当左小蛮首先伸出左手时，哑叔叔就会劈头盖脸地一阵拳打脚踢，每每以这种近乎残酷的方式，命令她不准惯于的使用左手，哑叔叔要她忘记自己的姓氏，忘记自己的家人，可却时时刻刻撩起她的仇恨。
　　哑叔叔将她由一夜间被毁灭的左族里救了出来，而左小蛮那时早已吓傻了，眼睁睁地看着原本鲜活的生命一个个湮灭，眼泪都不知道怎么流。
　　她只记得那些儿时的玩伴匍在血泊里，一动不动，死相凄惨；她只记得与他最要好的轻寒哥哥在村子封印被人破除前，忽然失踪不见了，左小蛮在漫天火光中听到有人嘶吼夜轻寒爹爹名字，他们都在痛苦地咒骂，说他们一家背叛祖先，不得好死；她只记得父亲将终日不离身的左手剑递给了自己，那是一把男儿的佩剑，他说，“你要活下去……左……”还未嘱咐完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
　　左小蛮忘记不了，临终前父亲那怨恨的眼神，从来都是温文和气的父亲，他最后一刻流露出来的，是恨。父亲恨不公的命运，他恨出卖左族的内鬼，他也恨不分青红皂白就屠杀不问世事族群的右利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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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间有黑白、对错、曲直，而左右竟也能成为人们区分自家人的标准，左利，即是左撇子，他们在右利人的心目中，就是与正义背道而驰的一方，左，是旁门左道，左是邪、是错、是不干净、不纯粹的存在。
　　人多的那一方，总是占便宜。左撇子，只是少数，只是异类。
　　那一天，左小蛮一抬头，就看见了哑叔叔，泪眼朦胧中看不清他的表情，即使远远的也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着若海水般冰冷的气质。他就像是从天而降的，猜不到这个人的来处，也不晓得他为何而来。
　　他揪住左小蛮的领子，面无表情，那时候，她真以为自己要死了，可是没有，哑叔叔带左小蛮来了沙漠，一路上，任凭她怎么挣扎、怎么示好、怎么问他，他就是不说只字片语，像哑子一样，所以，私底下，左小蛮给他取了个别号，叫哑叔叔。
　　谁知远离尘烟后，竟是另一场痛苦。
　　哑叔叔日日矫正她的习惯，日复一日的折磨，就像驯服小兽那样，不会开口骂她，只是没有预兆的，对她抡起鞭子就是毒打，直到左小蛮连连求饶，指天发誓再也不会用左手吃饭，再也不会用左手写字，哑叔叔才会放下那已经沾血的凶器。
　　左小蛮被打后抽抽噎噎地独自睡在破陋的小屋子里，风从间隙里住了进来，钻进她的骨子里，沙漠的气候无常，好几次，她惊醒过来，原本温馨的梦境突然转换成了骇人，爹娘的脸上都是血，他们一寸一寸向前艰难地爬着，喊着，“小蛮……小蛮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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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夜，她哭了，一个六岁的孩子终于意识到什么叫做失去，终于知道她的人生注定不能和常人一样过，她的姓，是禁忌。她的习惯，是禁忌。她是左族残存的最后一人，她本身就成为了禁忌。
　　从那以后，左小蛮只有一个表情，就是逢人就笑，甜甜的，毫无心机的。
　　身上的驼铃发出脆响，赶走她的念想，心碎，只能回忆，只能埋葬。
　　左小蛮伸手挡了挡挤进眼睛里的沙子，风从指尖缝隙轻易穿过，她望着手指才想起来，自己住在这片荒漠里已有八年，她今年十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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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救……命……啊……”左小蛮的惨叫声穿透天际，连同云朵都跟着这呼喊颤抖了起来，急急散了去，不见踪影。
　　她伸出细瘦的胳膊指着眼前出现的怪物，双腿不由地颤抖起来，果然先人没有欺她，这世界上真的有妖怪，并且各个长得奇形怪状、各具特色，若是稍微有些人形的也就算了，可瞧瞧这群家伙，腐肉横飞，肠子毫不介怀地淌在外边，看起来黏糊糊的，脏兮兮地拖在身后，像是诡异的尾巴。
　　如果妖怪长得好看就能迷惑人的心神，那样的妖叫做妖精，人分贵贱，妖也一样。
　　以后，长辈们说的话，有些还是要信的，只不过，左小蛮不知这个觉悟会不会得到了晚了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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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呜呜呜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？
　　她只记得自己高高兴兴地从集市回来，玉佩不仅被人买走了，还是个好价钱，难得在这么贫瘠的地方居然还有如此出手阔绰的人，左小蛮觉得今天的运气出奇的好，可没等她高兴一小会，就出现了横在眼前的妖魔鬼怪。
　　这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妖怪，若干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，一副要将左小蛮生吞活剥的愉悦模样，手舞足蹈，叽叽喳喳，他们时不时发出桀笑、尖嚷，还有咕噜咕噜的声响，那是妖怪们的肚子在打鼓。
　　他们想，吃了左小蛮！
　　“这小妞竟然能看见我们……嗷嗷，真有趣……嗷嗷嗷。”白色的破布下只有一只眼睛的怪物，黑洞洞的眼快速地转了起来，仿佛觉得多不可思议般死死瞅着左小蛮，瞪得用力过猛，眼睛骨碌碌地掉在地上，掉在小蛮的跟前。
　　左小蛮冷汗连连，白了一张小脸，连连往后退，一语不发，咬紧牙关，拔腿就跑，不敢往后看一眼，就是拼命地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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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那群急切不已的饿妖见猎物想要溜走，立即扑扇翅膀的扑扇翅膀，四条腿的、八条腿的纷纷追了上去，他们并不担心左小蛮会逃走，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那么多条腿。

　　终于，左小蛮被一头看起来像马又像羚羊的怪物捉了回来，它张嘴，喷了口气，浑浊的恶气，“小妞，再跑，我就踢死你。”

　　左小蛮翻个白眼，他们不就是要吃自己吗，还拿这个威胁也不觉得多余。

　　“嘎嘎嘎，长得真可爱哟，哟哟哟。”一个猪面獠牙的小妖怪扑到左小蛮的脚边，拽住她的鞋，垂涎地红了脸，他微微地伸出舌头，如同品尝菜肴，“吸溜”一声，舔了小蛮的小腿，眯起小眼睛满足地喟叹后，呼朋引伴道，“兄弟们，快来吃啊，这个小妞的肉肉好香哪。一定比之前吃过的心还要美味。”

　　左小蛮只觉得身上一阵冰凉，那黏黏的液体肆意地淌在肌肤上，恶心异常。
　
　“不行，还不能吃她。”人面虎纹的大个子妖怪沉声说，“她把我们的玉佩拿走了。”

　　众妖怪听了，面面相觑，良久才反应过来。

　　什么玉佩？

　　哦……就是左小蛮捡来的玉佩。
　
　“怎么办，怎么办，我们的玉佩佩……玉佩佩……”原本巴着左小蛮小腿的猪头怪跳了起来，两只蹄子戳着她的胸口，好像很生气的样子，猪脸涨的血红血红。

　　“怎么办，怎么办。”响尾蛇妖妖娆地一笑，鲜红的舌头一吐一收，看着小蛮有了主意，“要不，你就把玉佩还给我们，我们可以给你留个全尸。否则，就把你吃个一干二净！吼……”

　　左小蛮瞪着蛇妖探出来的舌尖，鲜红的，像把尖利的小钩，心中暗叫惨了，玉佩，玉佩已经换成身上的驼铃了，叫她拿什么还他们。“你们跟我回家拿吧。在家里，在家里。”左小蛮只能扯谎，能拖一会片刻也好，哑叔叔那么厉害，说不定能救她。

　　即使左小蛮巴不得哪天能够快快离开喜怒无常的哑叔叔身边，可是，这一刻她更想活下去。

　　“骗人！”九头怪鸟从天际俯冲下来，面目狰狞，尖喙不停地一开一合，语速极快地叫嚷，“她骗人，她骗人，我亲眼看见她把玉佩卖掉了。她把我们妖界圣物给卖掉了，卖了一两金子。”

　　左小蛮只觉得一瞬间日月无光，她不敢看哪，不敢看对面那群家伙闪亮的獠牙。
　　“吼……”
　　“嘎嘎嘎……”
　　“嗷嗷嗷嗷……”
　　妖怪们恍然大悟，作出了愤怒的回应。
　　“那怎么办？”猪面怪疾速地爬回左小蛮的脚边，“哧溜”，又是贪婪地一舔，眼中放光。他提议，“吃了她。”
　　顷刻，欢声雷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