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里转山

今年九月，我有幸踏上了转山路。

天亮的时候，我们已经在转山路上走了两个小时。头灯照耀下的砂石路，还算好走。
左侧有溪水，右侧是神山峭立如刀的西壁。

中午在唯一的小石屋里喝酥油茶，狂吃自己带的巧克力和牛肉干。下午开始爬坡。

不久，路边山坡上出现零星的衣物。我从腰包里掏出攻略看了一眼，“这叫死亡之地。把衣服扔在这儿是象征一次死亡，可以避免轮回之苦。”忙对同伴说：“快拔头发。最简单的办法是留下一绺头发。”
雁儿愁眉苦脸地说：“我头发长得结实，太疼，有别的办法吗？”“我给你查查。啊，这儿写着呢——滴点血效果更好。”我话音没落，雁儿的头发已经下来了。
缓坡，缓坡。
转过弯，衣服越来越多，有的还穿在石块上，再扣上帽子，活象个小人儿立在那儿。路上也出现了绺绺头发和滩滩血迹。不对呀，这儿才是正经庙门呢。雁儿恶狠狠瞪着我又拔下一绺头发。

我们开始明显气喘，脚下已有5300米。
路上不时遇到转山的藏胞。他们只背一个装干粮的小包，穿帆布球鞋，全不象我们这样武装到牙齿，然而他们多数步履轻捷。佛教转经必须沿顺时针方向，所以他们都是从背后追上我们。山坡上的小路十分狭窄，我们每每侧身让路，他们笑一下就敏捷地继续前行。其中还有不到十岁的孩子，我们羞愧得无地自容。

终于碰到了一群气喘嘘嘘，走走停停的藏胞，女人都穿着棕色无袖长袍。工布服，他们一定来自林芝，那西藏的江南，自然不适应这里

小路右侧出现一堆大石头，其间有条窄窄石缝。一位藏胞试图从里面钻过去，还有两个人在旁边等着。这是检验石，如果作恶太多就过不去。石缝弯弯曲曲，差不多有两米长。我不敢钻，我这么善良的人万一给卡住了，那不是比窦娥还冤

越来越陡，小路上积雪化过又冻住，尽是坚冰，滑不留足，走在路外边倒好些，但雪深处没过了登山鞋邦。

实在太累了，就坐下望望天空。在整个藏区，这是我见过的最蓝的天。雪山上的天边才是我们常说的蔚蓝色，向天顶一抹抹深下去。空气寒冷稀薄，却十分清新。

接近山顶，我们由三步一喘变成一步三喘，走二三十步就忍不住找块石头坐下。这样还是喘得象风箱，晃得象钟摆。

5700米的卓玛拉山口，我徙步到过的最高点，并无佳景，只有一个不起眼的经幢。

翻过山口，在乱石丛中下山。在雪地上来了个屁墩儿，滑出三米远。要都是这样的雪地，我宁可一路滑下去。

跌跌爬爬到山脚，天色已晚。这里有两个帐篷，是牧民的。气味令人作呕，一件家具也无。几张破垫子丢在地上，好在有一堆火。

阿宏和英儿先到的。阿宏坐在墙边，蔫蔫地。英儿说：“阿宏感冒了。”我拿药给阿宏吃了，他在发抖，话都说不全了。摸摸额头，不烧，近看看，面青唇白。我对英儿说：“对不起啊，我得摸摸你老公。”这种局势下，英儿居然还追问了一句：“摸哪儿？”“当然是不该摸的地儿。”拉开他毛衣领口，发现他身上也是冰冷的，保暖内衣很潮。坏了，真的是失温。登山运动中最大的死亡原因不是雪崩，而是失温。阿宏在山上走得太快，又没穿排汗内衣，大量汗液正在迅速带走他的体温。这样下去很快会神智不清甚至死亡。马上向主人找了干衣服给他换上，把所有睡袋盖上，再喝热水。好象还是不行呀，这地方水烧开了也只有六十多度。对了，水壶。搜集了五个运动水壶，灌满热水，放在他怀里、腿中、脚头。他居然还挣扎着叫了一声：“好舒服。”不用担心了，起码没有神智不清的迹象。

[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-7-23 8:55:23编辑过]

好啦，我可以给自己找个窝了。一张又脏又潮的薄薄海绵垫，下边是一层石块。这样大概比睡在冻土上好，可是我被迫接受了一夜全身按摩。大家睡下后，主人又拿出两条毯子来亲自给我盖上，还仔细地把边掖好，到今天我还不明白他为何对我如此厚爱。

[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-7-23 8:56:06编辑过]